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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我的一篇【天水茶】
天 水 茶
文/老把式
天水泡茶,是小镇历史文化的亮点。悠长而久远。
它只属于遥远而纯朴的故乡,以及故乡人的风雅和闲适。那青砖黛瓦的四合院,那屋檐下条条的“竹过漏”(学名“笕”)和过漏下面的大洋坛,将天赐的雨水流入小镇的“血管”,链接着自然的造化与民间的习俗;链接着不变的岁月与变幻的人生。雨水、雪水,那是天上的圣水,曾经世世代代滋润着、延续在那片土地。
那年回家,由于屋顶修缮,无法接到雨水,想起储存八年之久的天水,用之泡茶,啜饮一口,顿觉甘甜香气沁人心肺。
于是,我查阅资料,传说中的茶圣陆羽在《茶经》写道:水可分以下几品:“其水,用上水(雨水、雪水、山涧泉水)为上,江水(地面水)为中,井水为下。”陆羽认为上水最好,其次为江水和井水。而上水中的泉水,若钙离子和镁离子含量过高有不能饮用之分。我联想到,九寨沟的水清澈透底却无鱼。故曰“重水”;红楼梦第41回,品茶发烧友妙玉将储存于“鬼脸翁”中五年之久的梅花雪水泡茶以招待宝玉和黛玉;唐宋时期,故乡在围海造地、筑堰引水时,井水偏咸,唯几口甜水井被官吏霸用,百姓只有接雨水为生活之用。天水泡茶就这样延续下来。
几百年过去了,故乡人一直以耕为生。在自然生态里,天空是蔚蓝的,而落下的水,是清澈无害的。洗一把手滑滑的。故称之谓“软水” 。大凡庭院大的富裕人家都有几口黑黝黝,口小肚大具有一定恒温效果的洋坛,选择合适的季节根据天气和环境状况,收集天水。经过过滤、沉淀,到存放,道道工序都十分讲究。多少年不会变质、不落灰、不生虫。据考证,天水性凉驱躁、提神醒脑,天水泡茶活性强,渗透性好,可充分发挥茶性,使得茶的色香味形俱美,汤色清明,香气四溢,口感清醇。
故乡人用天水泡茶还讲究茶具,一般使用细瓷薄壁,带盖杯。内壁为白色,能观赏到茶叶由下沉而上升的美妙过程。茶汤入杯,茶色渐渐变绿,茶气得以高杨,而香气积聚在细瓷杯盖子上,拿起盖子,凑近鼻端,啊,那个香啊,扑鼻而来,沁人心脾,茶香初为热香和杯面香,闻之令人神清气爽,此时,用杯盖披开浮面茶,杯盖和杯口留出一小缝隙,饮茶入口,香味生发,唇齿留香,谓之内香。内香沉郁,携茶韵而悠长。品饮之后,留在杯底的香味,就是杯底香由温香转冷香,变化微妙,手握盈杯思虑之间,万千不平之事,尽随茶香而去。冷香内敛,柔中有刚,持香长久,是最耐品味的。
我喜欢天水茶,呷一口,那股清冽甘甜透遍全身,闭上眼,回味一下,犹如见到清幽明丽之景,亦会心荡神驰,顿生许多淡泊名利,超凡脱俗之念……捧一本唐诗或宋词,坐在家乡屋檐下的藤椅上,听绵绵春雨吟唱家乡民谣…那悠久的缠绵,轻轻地溅出我心中柔情的涟漪。
郑板桥写过一副轴子:“青盐白米览子饭,瓦罐天水菊花茶”描绘出故乡人的粗茶淡饭、与世无争、勤劳俭朴的生活情操
我喜欢天水茶,聚一些亲朋好友、文人雅士,选择一个雨天的竹庐、残荷听雨的境界里喝茶,谈天说地、说古道今或挥毫泼墨、点文论词。天水茶香的飘逸和着文士骚客的细腻敏感的情怀,感悟着那份温馨、那份宁静、那份浪漫,所有尘世的喧嚣、烦人的心事,都已悄然地消散,遁迹无踪了。真可谓:煮酒论英雄,品茶侃人生。
此刻,天水泡什么样茶已再不重要了。泡龙井、碧螺春、泡藿香、泡佩兰、泡菊花……因为天水之意已充盈于心田,以它特有的魅力完成了天水留客,天水容人的使命。这大概就是一种天水的茶韵吧。
天水泡茶是这个小镇的历史文化,如今在人们心里渐渐淡化了。随之而来的是人为的矿泉水、纯净水充斥天下。
在这个新茶上市,碧螺春香的季节里,我走在街头巷尾,寻觅着竹过漏和天水缸。已经所剩无几。过去的灰墙青瓦变成断墙残壁,或许能居住的老房,也是无人栖息了。就连一向情迷于天水茶的文人牛先生也搬进了洋房别墅,哪里还有正宗的青瓦天水。
但这不代表天水茶已经销声匿迹,失去抗争力。如皋老街郜家巷的一处明清建筑,距今约有200多年历史。年过半百的房主朱先生用他收集的天水当礼品赠送外地朋友;如东双甸一户老房户主挑着担子卖天水,一元钱一水壶。掬一杯看似“猫眼睛”清澈见底的天水,我的心震动了。卖的哪里是天水啊,那分明卖的是一种情结,卖的是思旧,卖的是文化遗产与当今社会生活环境的抗争!
家家竹过漏、户户有天水,这个印象已永远被俗尘物事隔离湮灭了。被时光过滤后的我,已心手错位,然而我与天水茶总有不解之缘,或者说一个宿愿,那就是:避居老屋,清茶布衣,天赐之水,养身延年……
写于2012年5月1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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