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涓生小说】相亲市场

涓生

         文：涓生
   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。坐在田浩的车里，望着桥下，我的心像随风翻涌的江水一样绵软无力。自从南下S市以来，我已经四年没有回家了，脑海中不断涌现母亲的身影，深知辜负了她的期望，委实难过。我今年27岁，在一家电脑软件公司做程序设计师，这是我的第三份工作，薪水不错，工作环境不错，然而死气沉沉的现实，搬不动的命运却让我看不到买房安居的希望。
   田浩是S市本地人，与我是大学时期的同学，由于他的父亲是高中教师，母亲是服装生意人，还算殷实的家境使他少去了很多我这类外乡年轻人的烦恼。他刚刚离婚不久，在结束了一段两年零三个月的短暂婚姻后，今天下午，我和他一道去S市XX公园的“相亲市场”。不知从何时起，我发现，我以及更多年轻人的婚恋被搬进了市场，年轻的男人与女人，拥有年轻的男人与女人的父亲或母亲纷纷赶赴XX公园，在这个被俗称为“相亲市场”的地方，把自己或自己的儿女搬上货架，至于这货物架里的货物，当然不是人，而是人的情感、人的婚姻。由于今天是周末，赶赴而来的人特别多，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远隔公园几百米以外的公共停车场里。大概我与田浩的内心都很沉重吧，他只是走着，麻木地走着，从停车位到公园，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   这个公园并不大，却有一个面积十分可观的广场。广场呈正方形，北墙一方相隔两三米便栽一棵大树，二三十棵大树连起来一并把影子投在地上，于是在阴影下方的公示栏处便聚集起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，他们互相耳语，眼睛盯着公示栏上的信息。在公示栏上贴着的是一个个男人或女人的信息，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大声嚷嚷着，“这没有房子，没有车子的外地小伙子们贴了这么多广告，这不是捣乱嘛！给他们撕掉！”这是唯一没有遮阳伞的地方，由此处向南望，整个广场被各种颜色的遮阳伞和窜动的人群覆盖住，有几处遮阳伞下挤满了人，左摇右摆地寻着自己的“货物”，他们的“货物”在遮阳伞下，一份份简介标明了“货品的硬性指标”，一张桌子，几把椅子，看好后便坐下来谈，也有登记的，交付一些钱做中介费，人便匆匆离去。这种异样的“买卖”，谈不成者居多，于是那老人便道：“要我儿子这样那样，不想想你女儿什么模样。”又有人说，“这不就是公然的掠夺财产嘛！”也有谈成的人，他们并不显得十分开心，彼此麻木地望着，似准备同进战场，深怕对方从背后给自己一刀。许多人的命运就是在这里交付完成的，人们乐此不疲，如逛市场般把这个公园变成了人声鼎沸的地方。
   田浩边走边看，搓着几张被卷起来的已经褶皱了的纸，目光呆滞，看起来像一具游尸。我的手也并不是空着的，像找工作一样，我们把自己的“有用”信息写在了纸上，深知这种被称为砝码的东西不仅是这里的准则，也是年轻人迈入婚姻门槛的准钥匙。如果有人看我，我大概也是沉重的吧，我脸上的肌肉一定是紧绷的，其实我想快乐，毕竟我是为了寻着自己的另一半而来的。
   今天早上，我和田浩在肯德基吃早餐，他曾经问我一个问题，我们为什么要结婚？大概是累了吧，或许是想从跌倒的地方重新爬起来，对于有过短暂婚姻经历的他，似乎应该比我更懂得真实的婚姻。在他的婚礼上，我曾喝醉，我以为他是寻着到了真爱啊！但当他告诉我离婚了的时候，我也是平静的，因为我知道，他们夫妻俩在一个床上做了一年半各自的梦。无休止的冷漠甚至比仇恨更可怕，那是没有爱过的表现，离婚，为他们在一起的命运画上句点，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。我们都爱过女孩，真真正正地爱过，倘若没有这种感觉，大概我们也不会相识成为朋友。
   那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，隔壁宿舍的一个小伙子突然闯进了我们的宿舍，喊着找王XX，此时，王XX正在水房洗衣服，于是正苦于无聊的我便把他拉过来消磨起了时间。那时候，我的心大概是被王楠楠带走了吧，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，除了孤独，内心便只剩烦恼。我已经追了她两个月，愚笨的我面对忽冷忽热的她，整个心像被玩弄于她鼓掌之间的耗子，飘忽不定，既充满了爱的喜悦，同时也兼具了无爱的痛苦和业已凝聚的孤独。我想在爱的滩头着陆，却又无力，只能任她摆布。是我不好吗？她爱我吗？她是不爱我的？她答应和我一块出去，她爱我？她电话里过于冷漠，她不爱我？她冲我微笑，她爱我？她没有回我短信，她不爱我？那时候，我的内心不知反反复复地向自己问了多少个这样的问题。田浩和我遇到的困难一样，于是两个灵魂暂居在女孩身上的男孩便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，我们像奔赴战场的士兵互相诉苦以获得安慰，互相鼓励以获得新的勇气，奔向各自心爱的女孩的心。他鼓励我打电话，教我怎么发短信，给我说道理，“追女孩嘛，胆大心细，咱不是玩手段，像咱这样的好男孩，她王楠楠和李芳还真不好找。”可是，这小子说话是不算数的，后来，李芳的冷淡让他吃了不少苦头。我想，上了心的男孩都是这样的吧。那一天，王XX从水房回来之后，我才知道，原来田浩连人家姑娘的电话都还没有要到。为了得到李芳的电话，他付出了两顿饭的代价，还害苦了王XX，人家姑娘以为这小子看上了自己。
    “有合适的吗？”他看着若有所思的我问道。
    “那个怎样？在国企上班，月薪3500，S市人。”
    “你？”
    “我说的是你。”我的心不禁沉重起来，就在几年前，我们还是爱情至上派，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，毫不把“条件”放眼里。
     他在桌上把那份“婚姻简介”拿了起来，看了又看，最后才在右上角的地方看了看女孩的面貌，样貌清秀，眼有些小，他不自然地笑了一笑，放下“简介”走开了。此时，一位中年妇女向我们走来，看到身着西装，一副“一表人才”模样的我，便开头道：“小伙子，什么工作呀？”
    “程序设计师。”
    “哦，那很不错呀，年纪轻轻，很有才干。在哪买的房子啊？”
    “还没有买房。”
    “哎呀，你那工作薪水不高吧？”
    “还行，8000块左右。”
    “你父母住在哪呀，你是自己住呢吗？”
    “我不是S市的人。”
     待我说完这句话，这位中年妇女的脸色开始沉了下来，随便附和了我一声之后，开始问田浩，当得知田浩本地人的身份，有房有车之后，赶忙热情地把自己女儿的“简介”和生活照交到了他手中，并介绍说，“这丫头，今年已经28岁了，追她的小伙子特别多，可她都看不上眼，说是得找一个像你这样事业有为的真正的男子汉。”
    “你看看，不错吧，真人比照片还有气质。小伙子，你电话多少啊？”
    看着我阴沉的脸，田浩似乎懂得了我此时的尴尬，笑着谢绝了这位中年妇女的“好意”。
   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：“真正的男子汉？”
    我和田浩把自己放在这里究竟是在干什么？在我们眼前，一张张桌子旁，两个人迎面而坐，各自拿出筹码，俨然是一副生意场的模样。有位中年男子劝我，说这里并不是我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来的地方。他的好心我当然懂，因为从“条件”上看，我并不比他更具优势，他的“简历”上清清晰晰地写着，“男、中年离异、生意人、在S市有两套房、奔驰车。”
    整整一个下午，我们像逛商场一样，看了众多女人的“简历”，似乎是为了看别人的命运，我们无力想着要迎合自己的“心愿”。在一棵树下，我和田浩席地而坐。
    “知道吗？做心理医生的这两年，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......”
    “是什么？”
    “如果再让我年轻一次，我一定不会听从父母的安排，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，我要选择自己所爱的人。”
    “这怎么可能是共识呢？”我有些疑惑地问他。
    “上代人和咱们这一代人不一样，但留的遗憾，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声音，总会随着岁月的行进而渐渐地清晰起来的，这是一代人的清晰。”
    “田浩，或许有一天，我会离开S市，你知道，我是第二胎，父母的年龄已经不小了。他们渴望我成家。”
    “成家后呢？”
    “我没你懂得的多，但你不了解我在这个城市里的处境。像刚才那个中年阿姨的眼光，我不知吃了多少次。”
    “我了解你的处境，单身汉，没车，没房，甚至没希望。你变了，大学时才华横溢的你，怎么会变成了这样。”
    “你也变了，我们都变了。”
    听完这句话，田浩沉默了，从口袋里掏出烟，点燃，默默地吸了起来。他盯着远方，眼睛里写满了空虚、迷惑和绝望，“魏新旺，我觉得这生活，就是消磨我们意志和情感的最好的舞台，我们被摆弄得在年纪轻轻的时候，就成了老人。什么都不信了，这打发日子的生活未免来得太早了。”
    我内心纷乱，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，天边聚了一片粉云，那阳光就近拨开云的一角，如瀑布般倾泻下来。远处的楼宇格外宁静，我似身处围城，一股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。
    “我在行医的时候，曾经遇到过一位同性恋倾向的患者，在分析他的性意识变异的时候，他同我讲了这么一件事儿：在年轻的时候，他曾经爱上过一个女孩，女孩家住农村，他的父母坚决反对。后来，父母替他介绍了一位相似条件的女孩，他们在众人的簇拥下被“相爱”，身体随自由，精神却被捆绑着结了婚。婚后，他不与妻子进行夫妻生活，就这么过了三十年，长久的性压抑以及精神的痛苦终于造成了他性倾向的改变。活在一个他人无法理解的世界里，他很痛苦，他说：“如果再活一次，再年轻一次，他绝不会遵从父母的意志，他会去选择自己真正爱的那个女孩。”
    为什么田浩和我讲这句话，我是不清楚的。眼前，一位小伙子被一群中年或老年人围着，他们带了冷漠的眼神，纷纷劝说他“收摊”回家。这位小伙子正值青春年华，拥有一身活力，应该是好青年，至于遭了冷漠的原因，大概是他写在地上的那一句话，“T市人，农村户口，大学本科毕业，法学专业，愿结交拥有共同志趣的女人，相伴到永远。”
    “田浩，如果我写一个类似的东西，会不会遭了同样的待遇？”
    “你不会。”
    “干脆我随便找一个。”
    “你不是那样的人！”
    “结婚是为了什么？”这个疑问从我口中脱出。
    田浩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示意我看不远处的一个姑娘，她长裙飘飘，拿着“简介”，眼睛迷离，被恐惧愁失了色彩。他笑了一笑，朝她走去，我坐在树下，望着夕阳。
     

银杏树

小说是想写青年人求偶的困难，不得已只得到相亲市场，象出售货物一样，如果没有车没有房子还会受到冷遇。现今，除了生命，健康，自由，在往下重要的当是财富和爱情了。财富和爱情被列入同等重要地位。也许有人会认为这太世俗，太铜臭化。但确实是个社会现实。现实存在着的东西，总是有其存在的道理。人已经是高度利益化的动物了。
小说写得不算短，语言还算清晰明白，但作为小说的语言，就欠火候，显得比较杂乱，因而就缺乏了吸引力。所写显得庞杂。

老牛

先生钻研于哲学。不期小说也有如此之境界。赞！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