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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弟媳一起做饭，我说够吃就行了，不用做那么多，吃不完浪费。弟媳说，若是弟弟做饭，会做的更多。说是因为小时候一直没吃好过，现在条件好了，做什么都要做的足够多。我笑弟弟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和感想。
记事起，最常吃的饭是面条，母亲总能编来各种各样的故事和道理，哄着我们吃那一成不变的面条，唯一变的就是面条里的菜。晚春、夏、秋的时候，种什么菜便吃什么，最难过的就是冬季和早春，只能吃放在地窑的萝卜白菜了。不识几个字的妈妈，在那个还没电视的年代，能把萝卜白菜的功效、营养作用说的头头是道。但是能让我们乖乖吃下的不是母亲的说词，而是母亲做菜的手艺，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，吃着相同却不同做法的萝卜白菜，还有在下菜季节晒的干豆角芝麻叶等和各种泡菜淹菜。即便在有菜的时候，我们也是希望能换换口味，若是能做上一顿蒸面，包次饺子，我们便觉得像过年一样。
这时，能吃顿好的，就会觉得很幸福，零食对于我们来讲就像神话故事一般，只能想象。即便父母赶集、亲戚造访带点糖果，妈妈也总是给我们三人平均分配，虽然姐姐大我五岁，也只能和我们一样多。我和弟弟总是舍不得一下子吃完，留着可以把零食吃的久点儿。姐姐总是分分钟吃完。吃完以后，用各种方式哄我和弟弟的零食，所以，我和弟弟的零食大多数是被姐姐吃掉的。但是我们从来不后悔，我们常常可以换得彩色粉笔和玻璃糖纸，那是我们同龄孩子们没有的。
由于我性格开朗，虽然倔强，但也算能说会道的孩子。每次家里来客人，我总能讨得客人开心。爸爸不善言辞，妈妈要做菜烧饭。所以，在大人吃饭孩子不能上桌的那个年代里，我总能和客人一起吃饭，倒酒，发烟，倒茶，递菜。虽然记着妈妈的话，菜要先紧着客人吃，但是，招待客人的肉和蛋，我多少能吃些。每到吃完的时候，盘子里总会剩下些。这剩下的，是我刻意留给弟弟的。
最让我们思念的是现在随处可见的馒头。在八十年代，全国普遍大好。但我家除了要养活三个孩子之外，父母还要供两个叔叔上学，再加上那时湖北的地税和公粮又是最高的。本来可以依靠二十多亩田地改善生活的家，依然贫穷。所以，馒头只能在收割种地，非常劳累时才会做。每次做了馒头，我们姐弟三人总能不用任何菜都吃掉两三个，真到了吃饭时，一口都吃不下了。有两年，父母怕我们吃不好会影响长身体，一到初春就借粮食，隔上一周就做一次馒头，直到新麦子打下来，再还给别人。那时在农村借粮食就像放高利贷一样。很多孩子多的家庭都会借，一到麦子下来，就还上。借粮食直到我上小学，因为两个叔叔一个到二十四岁一个到二十五岁，实在考不上学，都没再读。家里便省下了很多口粮。
但是，能真正吃好，对于我们家来说，还没有实现。我们姐弟三人上学的学费又成了大问题，两个叔叔省下的粮食换成我们的学费。所以，我们依然常年吃面条和着不同季节的菜。任凭父母多么努力的劳作，那地里始终结不出足够的粮食，在交了地税公粮后能多剩下些。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学费是四十八元。父亲亲自拉着我的手去交的，交足钱的人会有新书发，父母都只上了小学三年级，对于知识，他们觉得比金子更宝贵。在很多同学都只交学杂费的情况下，依然把我们的书杂费也交了。然而，在多数拿着旧书的同学眼里，我的新书就格外招人，没过半个月，我的书就被偷了。父母都很伤心的责备我。在那个时候，想借旧书还要找没有弟弟妹妹的家庭，我借的太晚，所以，上了一学期没有书的学。就像我丢了一学期的馒头一样，让我心痛。
上到小学二年级的时候，我的成绩开始突出，总是在班里前几名，被老师选为学习委员。也就从这时起，我渴望的馒头、零食都有了着落。虽然在那个贫穷的年代，也有很多富裕的家庭，也或许是条件稍好的关系，他们的成绩多半是不好的，就如我的同桌赵奇，父亲是大队的队长，那时做小村官最大的好处是不用交地税和公粮。这省下来的钱对于我家来说，两年就可以在当时盖上一个小楼。 赵奇是个认真学习，安静善良的女孩子，和我坐同桌对于她来说，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。为了能让我很乐意的跟她玩，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做作业时能抄我的作业，每天都会给我拿来各种吃的。最常带的就是用油盐把两边炕的金黄的馒头片，有时会带些糖果花生等。我并没有白吃她的，除了时间紧张的时候，她做错的不懂的，我都会给她讲解。以至于她的父亲邀请我到她家玩。在那时，小村官，很多普通百姓都想拉近关系，就连我们老师都巴结的。
上学时的座位是要常变动的，和赵奇同桌的时间最长，就因为他的父亲是大队队长，老师对她的特别照顾。也让我吃了一年馒头片、包子和平常吃不到的零食。从三年级开始，学费涨了很多，家里虽然常做馒头了，但是，我们从来都不会有一分的零用钱。每次走过供销社的时候，我的眼睛是含着深深的爱意的。总想进去买点什么，哪怕不买吃的，买个铅笔或者一块橡皮，进去看看那各式各样的零食玩具也好。这次的同桌叫赵玉强，是一个胖胖呆呆，不爱说话的男生，估计他在家从来没睡过觉，一到老师讲课就睡着，下课就趴在桌上，做作业，肯定什么都不会了。 前桌是另一个村的杨奇超，都上三年级了，还一天到晚两桶黄金鼻涕，不过他是很活泼可爱的，听他讲父亲在外开车打工，家里条件不错。他们俩比起赵奇就差的太远，我把赵奇当我的好朋友对待，教她学习不只是为了吃。但是这两个，我是一点怜惜的心都没有，想抄我的作业，根据作业量的大小，要二分到一角不等。那时一分钱可以买十颗牛奶糖，纯蔗糖的能买五个。五分钱可以买一串米花糖。总之有了钱，想要的零食都能买到了。开始的时候，只有他们两位男生花钱抄我的作业，还时不时的讨价还价，后来又有两个忠实的客户。我也成了学校供销社和村里代销店的常客了。除了买吃的，还拥有当时非常时髦的很多孩子想要的自动铅笔，自动刚笔，彩色圆珠笔，明星贴纸。父母并不知道这些，所以不敢多给弟弟分享，只有在村里买了零食的时候，我会分给弟弟，那时用作业换钱，我认为是件错事，怕弟弟告诉父母，又想让他也能吃些我们平常渴望的零食。
除了班里买卖作业外，同村的孩子们也常有不同的人带吃的给我，他们给，不是因为我成绩好，而是因为我特别会讲故事。我们家庭是买不起课外书的，但前院的叔叔家有很多，叔叔是我们小组的队长，女儿比我小七岁，她一出生，便有365夜和安徒生童话故事等。由于住在前后院，又是近亲，他们忙的时候，我总是帮他们看孩子，我便有了读课外书的机会。同村的孩子为了能和我同时上学，常常早早吃完，有的没吃完拿着馒头跑到我家等我一起。放学的时候，又会守在学校门口等我。就这样，我的童年从不缺少吃的，虽然家里没钱，但从来不需要讨要。
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，家里条件开始真正好起来。每天都有大白馒头，偶尔会有鸡、鸭、猪肉吃。这时，我的成绩依然很好，还是有同学拿钱买抄。我依然是故事大王，带着全村的孩子们一起上学放学。只是，我手里常会有自己的金黄馒头片和零食了。
一直以来，我并没有觉得没有吃好过。人一生，一身衣，一碗饭，一张床，便足够了。所以，在我进入社会之后，也从来没有为吃，而费过神。在深圳这样的移民城市，来自全球各地的饮食花样百出。然而，我常吃的，还是房后菜园的那些萝卜白菜干豆角，和着面条馒头。 那些奇特的饮食对于我来说，就像童话故事，它不属于我，我便不去追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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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12-7 16:43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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